第200章 老槐树自己唱起了歌(1 / 2)

陈景明瞳孔骤缩,几乎是扑了过去。

他蹲在冰冷的晨露里,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块最大的发射器残骸。

那行被高温瞬间烙印在金属表面的字,并非汉字,而是一串冰冷的编码,像一个来自深渊的警告:[system_echo_limit_breached:node_734_degradation_immunent]。

系统回声超出限制:734号节点退化迫近。

他的心沉了下去。

这不是他的编码,更像是某种底层协议的自动反馈。

那个看不见的“系统”,那个他一直以为只是自己内心投射的“人生剧本”系统,似乎有着远超他想象的实体规则。

734号节点……是指k村,还是指他自己?

他强压下内心的不安,转而思考另一个更紧迫的谜题。

他迅速调出昨夜的操作日志,数据显示,信号峰值功率甚至没有超过一台大功率微波炉的瞬时功耗。

如此微弱的能量,如何能撬动全县的电视网络,甚至穿透物理距离,在深圳一个人的手机上显灵?

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物理定律。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缠绕在老槐树根部的那截天线铜丝,忽然定住了。

晨光下,那段本该光滑的铜丝表面,竟覆盖着一层细密、泛白的结晶体,像是海边岩石上凝结的盐霜,又带着金属氧化后的黯淡色泽。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

陈景明伸出依然有知觉的右手,用指甲刮下了一小撮白色粉末,几乎没有犹豫,便送进了嘴里。

舌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麻意,伴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泥土和陈年草木腐烂的苦涩味道。

他闭上眼睛,任由那奇异的味觉在口腔中弥漫。

“这土……被声音泡过。”他喃喃自语。

妹妹生前最爱靠在他背上,指着窗外起伏的麦浪说的话,此刻如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响:“哥,你听,风从麦田那边吹过来的时候,耳朵里像长出了一茬又一茬的稻穗。”

他猛然睁开眼,醍醐灌顶。

不是机器在广播。从来都不是。

他的发射器,只是一个调音叉,一个投入深潭的石子。

它所做的,仅仅是在一个特定的时刻,用一个特定的频率,敲响了这片沉睡的土地。

真正发出声音,承载着那些记忆和思念的,是这片土地本身!

与此同时,李娟在村委会的老屋里,也一夜未眠。

她将昨夜所有被“唤醒”的村民口述的经历,连同他们记忆中那些童年场景的细节,逐一记录、比对。

油灯下,她的笔尖在纸上飞速移动,一个诡异的规律渐渐浮现。

所有被精准唤醒的个体,他们记忆中那个最深刻的“情绪奇点”——无论是离别、承诺还是恐惧——都惊人地集中在几个特定的时间窗口:农历的十五或十六,月亮最圆的那几天,并且,全部发生在夏收之前,麦子最饱满、根系最深扎的季节。

她像被什么指引着,翻箱倒柜,找出了二十年前她上初中时,作为课代表整理的全班同学的日记汇编。

书页早已泛黄,字迹稚嫩。

她飞快地翻着,直到某一页,陈景明的笔迹映入眼帘。

那是一篇关于暑假探险的日记,其中一句写道:“七月十五,月亮亮得能看清地上的蚂蚁。狗剩哥(王强的绰号)说今晚不抓知了,要带我们去老槐树下,听‘地里的声音’。”

李娟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抓起一张k村的老地图,将那些特定的日期、特定的地点——老槐树、打谷场、村西头的古井——一一标记。

当最后一个点落下,一条蜿蜒的线索清晰地贯穿了整个村庄的地下。

那条线,与县水利志上记载的、早已干涸数百年的古河道走向,完美重合。

她抱起那堆浸透了心血的资料,不顾一切地冲向陈景明家,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景明!我们的声音不是消失了,它们……它们沉进了地脉里!”

天色大亮,王强正带着几个年轻小伙,蹲在通往邻村的电缆沟里。

他没穿那身“广电维修”的假制服,一身泥水,手里拿着一把管钳,正费力地将一截锈迹斑斑的废旧暖气管,卡进标准线槽的预留空位里。

“强哥,这……这不是瞎搞吗?用暖气管当地线槽,检查的一眼就看出来了。”一个年轻工友满腹狐疑,一边递工具一边问。

“要的就是让他看出来。”王强拧紧最后一颗螺丝,用泥巴胡乱抹了一把,制造出一种年久失修、勉强固定的假象,“林部长那套屏蔽系统精贵得很,有点接触不良、电压不稳就自动保护性停机。咱们这是给它‘创造’故障,让它自己罢工。报告打上去,就是‘线路老化,建议整体更换’,等他们批钱、招标、采购、施工,黄花菜都凉了。”

他直起身,点上一根烟,指着不远处被推土机碾出的深深车辙,吐出一口浓烟:“她要拆的是一砖一瓦,是‘旧记忆’。可咱们修的,是人心里那口气,是‘活路子’。只要这电线杆子还立着,电还能跳出点火花,那些声音,就能续上命。”

县委宣传部,林薇的办公室里,空气压抑得能拧出水。

桌上堆满了各地汇总来的舆情通报,标题触目惊心:“k村‘邪音’事件引发恐慌,部分村民出现幻听幻视”“警惕利用现代科技搞封建迷信活动的新变种”。

她感到一阵眩晕,抓起桌上那封母亲的遗信,冰冷的指尖反复摩挲着信封上那几个熟悉的字。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匿名彩信弹了出来。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廉价校服,局促地站在一所破败的乡镇中学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