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轻笑,眼尾泪痣红得妖异:
哦,不对,应该是金主大人?
凌寒猛地扣住她手腕狠狠按在树干上,雪松香气裹着暴烈的怒意将她完全笼罩:
丁、浅!
你他妈再叫一声试试。
她迎着他猩红的双眼,唇角勾起冰冷的嘲讽:
睡过几年而已,真当自己是我主人了?
何况,我已经不是你养的雀了。
最后五个字像淬毒的银针,缓缓扎进他心脏:
前、金、主、大、人。
凌寒的手突然收紧,力道大得让丁浅腕间瞬间泛起一道刺目的红痕。
却在看到她眉心微微皱起的时候,立即松了力道。
疼不疼?他声音低哑的问。
丁浅没回答,想要抽回手,却被他轻轻握住。
他垂下眼,说:
浅浅,别这样。”
“别这样对我说话,我会难受。
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你知道的,这是我的梦想。
她望着远处面馆暖黄的灯光,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在自言自语:
研究所的同事很好,师傅总偷偷帮我改实验报告。面馆的老板娘认得我,每次都会在牛肉面里多加一勺肉。
夜风拂过她的发梢,她微微笑起来:
现在的生活——
最后三个字清晰落地,像晚钟敲在凌寒心上:
刚刚好。
没有怨恨,没有比较,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不再需要他的事实。
他喉结剧烈滚动,脖颈上暴起的青筋一路没入挺括的衬衫领口。
这三个字比任何尖锐的指责都更具杀伤力。
他听懂了这平静话语下的最后通牒。
她好不容易重建的、尚且脆弱的安稳,再也经不起任何波澜。若他执意靠近,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再次消失。
他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彻底移出她的安全距离。
我送你回去。
丁浅侧过脸,长睫的阴影掩去所有情绪:
不必了。
就这一次。以后……不会了。
丁浅没有再说话,转身往前面走去。
凌寒在后面默默的跟着。
两道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在人行道上缓慢移动。
时而因角度重叠,仿佛相依,时而又因步伐错开,疏离如陌路。
他突然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下意识挣了一下,最终却沉默地任由他牵着。
老式居民楼的铁门锈迹斑斑,丁浅停下脚步:
我到了。
她抽出手来,说:这么晚,就不请凌总上去了。
他在楼道口停住:
记得按时吃饭。
他站在楼道口中,看着她微跛着脚,一步一步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一步一步的走出他的世界。
安静的楼道回响着的脚步声。
一声比一声遥远。
凌寒恍惚间忆起八年前,那个将他人生彻底割裂的夏日。
彼时的他,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凌氏太子爷,活在家族编织的完美童话里。
直到父亲当着全族的面,将一个一岁多的婴儿抱上主座:
这是你弟弟,凌傲!
母亲当场掀翻了香槟塔,飞溅的水晶碎片像极了他们家族神话破裂的声音。
什么模范夫妻?
什么豪门情深?
全是演给他看的一场大戏!
更讽刺的是,没等他从那场公开的背叛中喘息,凌氏与赵氏两大家族已全面开战。
母亲的娘家动用黑道势力疯狂反扑,而作为法定继承人的他,首当其冲成了这场厮杀中最醒目的靶子。
不知是族中旁系作祟,还是那位情妇的手笔,针对他的绑架与暗算接踵而至。
最终,自幼照顾他的老管家凌叔,不得不带着他连夜逃离,躲进偏远的多间。
那年他正值高三,却只能在乡镇中学的破旧教室里,对着泛黄的课本,咀嚼着家族的背叛与人生的剧变。
那个温润的少年,连同他所相信的世界,一同死在了十八岁那年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