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像一层湿冷的纱,笼罩着死寂的山林。
营地里静得反常,连平日里最早起的鸟雀都销声匿迹。
苏清叶修长的指尖夹着那张冰冷的金属身份卡,卡片背面那三个字——“别信我”,仿佛带着划刻者的体温,灼烧着她的皮肤。
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将卡片滑入战术手册的夹层中,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啪嗒”,合上了封面。
没有质问,也没有回避。
信任的堤坝出现裂痕,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去追问为什么,而是立刻评估风险,加固防线。
当日,营地里的日常看似未变,但某些无形的规则已被悄然改写。
苏清叶重新调整了夜间的警戒排班表,将自己的岗哨时间与陆超的完全错开,形成了两个互不交叠的独立循环。
她甚至在整理装备时,从空间的武器库中取出了一把从未在陆超面前展示过的军用短刃,刀身狭长,泛着幽蓝的冷光,被她无声地藏入了后背的战术绑带内侧。
这是顶级杀手“清焰”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最危险的敌人,往往就站在你的身后。
你永远不会把后背留给一个让你提防的人。
陆超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空气中多了一丝紧绷的弦,苏清叶看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却少了那份并肩作战时全然的交付。
她递过食物时,手指会下意识地保持一个随时可以发力的距离;她擦拭武器时,枪口的方向总是不着痕迹地避开他所在的位置。
他什么也没说,更没有提那张被动过手脚的卡片。
他只是在午后默默扛起了工具箱,将小屋西侧,那片原本就坚固的木栅栏再次加固,敲入更深的木桩。
在通往主控台的必经之路上,他不动声色地新增了三处极为隐蔽的绊索陷阱,其位置刁钻,恰好能封死任何试图从监控死角发起的快速突袭。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屋内,当着苏清叶的面,将那支陪他穿越了无数险境的猎枪拆开保养。
他把子弹从弹匣中退出,一颗一颗地码在桌上。
十三发。
他重新将七发黄澄澄的子弹压满弹匣,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而剩下的六发,他却用一张厚实的油纸仔细包好,密封,然后塞进了墙壁上一道不起眼的砖缝里。
那是他们初建营地时,为了应对极端情况而设下的最后底线。
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知晓的紧急联络暗号:若有朝一日,任何一方在未提前沟通的情况下,擅自移动了这包备用弹药,即代表两人之间的信任彻底断裂,合作关系终止,从战友,变回末世中最危险的陌生人。
他在用行动回应苏清叶的警惕:我的枪里,只留了保护这个家的子弹。
至于那足以威胁到你的另外六发,我把它封存了。
选择权,在你手上。
这场无声的对峙,充满了致命的默契。
小芽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她依旧每天抱着画板,坐在窗边,听着风声,用蜡笔涂抹着她的世界。
只是,最近她的画风变了。
画里的那栋安全屋,开始有了两扇门,一扇是温暖的红色,一扇是冰冷的黑色。
妈妈站在红门前,腰间别着枪;叔叔站在黑门前,手里握着斧。
而在两扇门的正中间,是小小的她,左右手各牵着一根从门里延伸出来的线。
当天夜里,屋外寒风呼啸。
小芽突然抱着她的毛毯,光着小脚丫,悄无声息地爬到了苏清叶的床边。
“妈妈。”她用气音喊道。
苏清叶瞬间睁眼,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清明的警惕。
看到是女儿,她眼中的寒冰才稍稍融化。
小芽钻进她的被窝,小小的身体紧紧挨着她,仿佛在寻找安全感。
她沉默了很久,才用一种超越了年龄的、近乎冷静的语气问道:“妈妈,如果陆叔叔……真的变成了坏人,你会先打晕他,等他清醒过来,还是等他自己回来?”
苏清叶抚摸着女儿柔软头发的手微微一顿。
她知道,孩子什么都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