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风不开花照样开(2 / 2)

这个问题,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苏清叶的心尖。

她怔住了,目光越过小芽的头顶,望向窗外那片被狂风骤雨鞭挞的黑暗世界。

那里有变异的怪物,有叵测的人心,有永不停歇的天灾。

她曾以为,奔跑与战斗,是她永恒的宿命。

可现在,她看着眼前这团温暖的火焰,看着身边这个沉默却能撑起一片天的男人,看着怀中这个视她如全世界的孩子。

她慢慢地、清晰地开口,像是在回答小芽,又像是在告诉自己:“对。只要你想停下的地方,就是家。”

次日清晨,雨势终于转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细雨。

但河水依旧浑浊翻涌,丝毫没有退去的迹象。

陆超检查完装备,正准备带着她们绕道三十里外的下游渡口,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却由远及近,踩着泥泞的积水而来。

“有人!”苏清叶瞬间警觉,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门被轻轻敲响,一个年轻而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请问……苏小姐和陆先生在里面吗?”

陆超上前拉开门,门外站着两名穿着统一制式雨衣的年轻巡哨。

他们浑身湿透,肩上却合力扛着一个用浮木和绳索捆扎成的简易浮筏,手里还提着铁桩和钢缆。

“文秘书昨夜收到气象站的紧急通报,预测到这场暴雨可能会导致山洪,她计算了你们的脚程,预判你们很可能会被困在这附近。”其中一名巡哨抹去脸上的雨水,露出一张被风雨磨砺得黝黑却充满朝气的脸,“她说,‘奠基者不该淋雨’,所以派我们连夜赶来,带上工具帮你们架一座临时桥。”

奠基者。

这个称呼让苏清叶的眼神微微一动。

她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臂,冷眼旁观他们如何“施工”。

只见两人没有丝毫犹豫,一人负责勘测两岸最稳固的土层,另一人则利落地将带来的铁桩深深砸入地面。

他们没有用蛮力去横跨河流,而是巧妙地利用上游一棵被洪水冲倒、恰好卡在河道中的大树作为天然支点,将钢缆一端固定,另一端用滑轮组牵引到对岸,迅速拉起了一条稳固的渡河索道。

整个过程高效、冷静、有条不紊,充满了土法炼钢式的智慧,并且没有动用基地任何大型机械或主力资源。

苏清叶的瞳孔微缩,她悄然转向陆超,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这个方法……是你教的?”

陆超缓缓摇头,眼中同样带着一丝赞许:“不是。是上个月他们在南坡修引水渠时,为了跨越沟壑,自己想出来的办法。”

原来,他们已经不只是在模仿,更在创造。

午后,一座坚固的索道桥横跨在咆哮的河水之上。

两名巡哨仔细检查了每一处绳结,确认万无一失后,才向苏清叶和陆超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准备返程。

临行前,为首的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的东西,递了过来:“文秘书让我们带上的。”

苏清叶接过,打开油纸包,里面没有信,也没有任何贵重物品。

只有一小撮新磨的、还带着温热气息的麦粉,和三颗用盐腌得透亮的蒜头——正是她从前在基地时,最爱用来配粥的小食。

“文秘书说,你们可能饿了。”年轻人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她还交代,千万别回礼。她说,‘你们送过的,早就够了’。”

目送着那两个年轻的身影消失在雨雾弥漫的山林中,苏清叶在桥头久久伫立。

河风吹起她的发梢,也吹动着她那颗曾如寒铁般坚硬的心。

她终于转身,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那个跟随了她两世、承载了她所有安全感的古玉吊坠。

她没有再看它一眼,而是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厚重铁盒,将吊坠轻轻放入其中,然后“咔哒”一声,锁紧了盒盖。

当她再次抬起头,迎着风雨走向陆超和小芽时,她的脚步,仿佛比来时轻盈了许多。

身后,曾经象征着她杀戮与荣耀的野蔷薇,正攀附在废墟的残墙上,在风雨中摇曳生姿,一朵,又一朵,倔强地绽放开来。

牛车平稳地驶过了临时搭建的索道桥。

雨已经完全停了,但天空并未放晴,反而阴沉得更加厉害。

一阵风吹过,不再是暴雨前那种潮湿温热的风。

那风里,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利刃般的阴冷。

陆超握着缰绳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看着天边那铅灰色的云层,眉头再次紧紧锁起。

这感觉……不对劲。

秋收还未结束,但这风,却像是从深冬的冰原上吹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