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寒风卷着酸性的微尘,刮过荒原,吹在基地食堂的外墙下。
那面刻着“铁皮麦改良法”的石墙,如今成了方圆百里内一处诡异的圣地。
每天天刚蒙蒙亮,墙外便会聚集起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他们像最虔诚的信徒,用木炭、石子,甚至是指甲,在任何能找到的平面上,疯狂抄录着那几行关乎生死的文字。
希望是最好的诱饵,也是最毒的钩子。
“苏姐,鱼来了。”
指挥中心内,文秘书指着监控画面的一角,声音压得极低。
屏幕上,人群的边缘,一个裹着厚重破棉袄的男人已经连续三天出现在同一个位置。
他从不靠近,也不与人交谈,更不像其他人那样急于抄录。
他只是远远地站着,像一尊阴影里的雕像,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墙壁的某一个特定区域——“碱苔共生法”。
“放大他的脚部。”苏清叶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画面拉近,一双破旧的胶鞋出现在屏幕中央,鞋底的外侧有着一道极不自然的磨损痕迹,像是长期以一种特殊的发力方式行走所致。
“数据比对完成。”文秘书的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指令,“足迹磨损模型与上次南谷伏击战中,一名逃脱的影子部队成员的痕迹,吻合度百分之九十三。他不是来求生的,他是在甄别我们的技术核心。”
“很好。”苏清叶点了点头,眼神里掠过一丝冰冷的笑意,“既然他想看,就让他看个明白。”
她没有下令抓捕,而是通过内部通讯器接通了哑叔:“哑叔,下午的公开课,你辛苦一下。”
下午三点,基地的小广场上,一场临时的农业技术普及课正在进行。
哑叔站在一个简易的木台前,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吐字清晰,他指着一块黑板,上面画着土壤改良的图示。
“……要中和酸土,关键在于石灰的配比。记住,一斤土,配……配三两熟石灰,均匀搅拌,静置两天……”
他似乎有些紧张,说到关键数字时,舌头绊了一下,将原本的“三钱”说成了“三两”。
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三钱,是救命的良方;三两,是足以烧死所有作物的剧毒。
台下,几个负责记录的技术员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记下了这个“错误”的版本。
人群中,那个裹着破棉袄的男人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模样,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消失不见。
这出戏,还没有演完。
傍晚的食堂里,饭菜的香气混合着热闹的人声。
小芽举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献宝似的跑到陆超面前,奶声奶气地大声念着:“陆叔叔!你看!我今天也学会了!哑巴叔叔说,一斤土要配三两石灰粉!我记下来啦!”
陆超一把将她抱起来,在她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满眼宠溺地夸赞道:“我们小芽真聪明!比叔叔学得都快!”
父女俩温馨的互动引来周围一片善意的哄笑。
这套看似不经意的“家庭教学”,如同一阵温暖的春风,迅速吹遍了整个营地。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连陆队长家的小娃娃都把那个“三两石灰”的方子背得滚瓜烂熟了。
真正的杀机,在深夜降临。
“滋……滋滋……”
指挥中心里,文秘书戴着耳机,神情专注得像个正在拆解精密炸弹的专家。
深夜十一点三十七分,一缕极其微弱的加密无线电信号,如同一只鬼魅的萤火虫,从基地的东南方向一闪而逝。
“抓到了!”文秘书猛地摘下耳机,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冷笑,“信号破译完成,内容很简单:‘目标基地已公示土壤改良法,核心比例为土10:石灰3。’他们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