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祭祖还是当开山鼻祖这事便就这么不了了之。
夜幕四合时,白家的麻纸窗棱上贴满了红色的窗花,每扇木门上头贴着红色对联,两边还各挂着两盏自制的灯笼。
将那荆条劈得匀净,弯成圆润的框架,外层糊上细密的麻纸,纸上匀匀染着红花熬制的染料,红得鲜亮。
里头点着一盏灯油制的烛火,火苗稳稳跳动,将灯笼的轮廓映得暖融融的。
这灯笼做起来实在不难,当初扎框架、糊纸、染色时,也没瞒着在此劳作的遍户和衙役们。
于是到了年三十这天,即便封锁下物资紧缺的努尔干,各家也星星点点的亮起了红灯笼。
一盏盏歪七扭八的红灯笼,在料峭寒风中微微晃动,冲淡了疫情笼罩下的沉郁,悄悄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添了一丝暖烘烘的希望。
今年安佩兰收拾的年夜饭也丰盛好多。
单是秋冬时节晒好的各色菜干,泡发后便做出了满满五六盘硬菜:
土豆片干吸饱了猪肉的油脂,炖得软糯又带着几分韧劲,入口像是吃了口劲道的瘦肉一般;
红烧茄子干裹着浓稠的酱汁,带着一丝天然的茄香,越嚼越有味道;
干豆角焖护心肉更是绝配,干豆角的吸尽了护心肉的软糯汤汁,两者在齿间碰撞出绝妙的口感;
还有南瓜干炖猪杂,南瓜干的清甜中和了猪杂的腥气,汤汁都变得鲜香醇厚。
这些干菜经温水泡发后,褪去了晾晒时的干硬,却依旧保留着食材本身的味道,并且增加了些紧实的口感。
炖煮时又贪婪地吸足了肉汁与酱汁的精华。咬在嘴里,先是汤汁的鲜醇,随后便是干菜特有的嚼劲,越嚼越香,每一口都是实打实的满足。
更叫人眼热的是,桌上还摆着一大锅的糖醋排骨。
那肉可是新鲜的,没有熏制过的。
桌上这喷香的排骨,还有炖干菜用的猪杂、护心肉,全是昨儿刚杀的——猪圈里头那头煽了的公猪。
这猪打买回来起,本就是专门留着吃肉的。
另一头母猪则精心留了下来,就等着开春后找合适的公猪配种,将来生一窝猪崽子。
只是这猪个头不算大,又熬过了去年的苦夏,天旱缺粮,压根没长多少膘,净肉比去年白季青他们去凉州买回来的那头猪足足少了一半。
不过安佩兰一行人早已心满意足。自打入冬,家里的餐桌便只剩熏制的野味——鹿肉干、野兔肉脯。
虽然也能果腹,却少了几分鲜灵,哪记得那新鲜猪肉多汁的嫩润滋味?
如今这一口肥瘦相间的护心肉、带着骨髓香的排骨,入口便是实打实的鲜醇,顺着喉咙暖到心底。
除夕夜,灶间的那孔窑洞里暖意融融。安佩兰一家,连同孟峰家的,盘坐在宽大的土炕上,炕桌摆得满满当当。
桌上温着自酿的杏儿酒,琥珀色的酒液泛着微泡,抿一口,酸甜中带着几分醇厚。
红灯笼的光晕透过麻纸映进来,孩子在炕头嬉戏打闹,大人们推杯换盏;照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筷箸起落间,闲话着这一年的艰辛与收获,守着岁,也守着这荒寒之地难得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