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过去。

一根能量导管泄露的能量很快被吸尽。苏婉儿又找到另一处泄露点。

她不知疲倦地、小心翼翼地充当着能量的搬运工，将一缕缕危险的能源渡入林默体内，看着他破碎的剑骨在能量滋养下，裂痕开始极其缓慢地弥合，魂火逐渐壮大。

这个过程漫长而枯燥，对苏婉儿的精神和所剩无几的力量也是巨大的考验。但她看着林默一点点恢复，心中却充满了希望。

终于，在不知道引导了多少次能量后，林默眼眶中的混沌离火已经恢复到了豆粒大小，虽然依旧微弱，却稳定了许多。

他忽然抬起那只还算完好的右骨掌，轻轻挡开了苏婉儿再次引导来的能量。

“可以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虚无缥缈，多了几分实感，“剩下的破损，需要时间慢慢修复。这里的能量太过驳杂狂暴，吸收过多，弊大于利。”

苏婉儿连忙停下，长长松了口气，这才感到一阵极度的疲惫袭来，几乎站立不稳，瘫坐在一旁。

“你……你感觉怎么样？”她喘着气问道。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动了动身体，试图坐起来。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苏婉儿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却被他用眼神制止。

他依靠着背后扭曲的控制台残骸，慢慢坐直了身体。那双混沌离火般的眼眸扫视着周围彻底报废的控制大厅和外面灰暗死寂的世界。

“死不了。”他淡淡地回了三个字，然后目光落在苏婉儿身上，“你呢？”

“我还好，只是有点脱力。”苏婉儿摇摇头，看着他虽然依旧残破却已然恢复生机的骨架，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两人一时无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巨大的疲惫感同时笼罩着他们。

“这里……是哪里？”苏婉儿打破了沉默，看向裂缝外那陌生的景象，“我们成功跳跃了吗？叶凌风没有追来吧？”

林默眼眸中的火光微微闪烁，似乎在感知着什么。片刻后，他缓缓道：“这里已经不是混沌母海。空间规则稳定了许多，但……毫无生机，能量贫瘠且惰性。像是一颗早已死去的星辰内部，或者某个濒临崩溃的半位面。”

他顿了顿，补充道：“叶凌风暂时应该追不过来。那种仓促开启的不稳定跳跃窗，坐标随机，且几乎无法追溯。但我们也被困在这里了。”

被困在这里了。苏婉儿的心微微一沉，但很快又振作起来。至少，他们还活着，而且暂时摆脱了叶凌风。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她问道，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那些还在泄露的能量导管，“这些能量……”

“这些残存的舰载能量不稳定，且含有大量杂质和辐射，不宜过多吸收。”林默打断她，“当务之急，是立刻离开这艘残骸。”

“为什么？”苏婉儿不解，“这里虽然破了，但至少能提供一些庇护吧？”她实在不想立刻再去面对外面那个完全未知的、死寂的世界。

“庇护？”林默冷笑一声，笑声干涩而冰冷，“星舰坠毁的动静有多大，你刚才感受到了。在这种死寂的世界里，这种动静就像黑夜里的火把。你觉得，会吸引来什么？”

苏婉儿的脸色瞬间白了。她立刻想起了混沌母海中那些可怕的怪物和诡异存在。这个死寂的世界，难道就没有危险吗？

“而且，”林默继续道，目光扫过那些闪烁的电弧和泄露的能量液，“能量泄露还在继续，谁也不知道这堆破烂什么时候会彻底爆炸。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他的话总是如此直接而残酷，却又无可辩驳。

“那……我们去哪里？”苏婉儿看着外面那片灰暗的荒原，感到一阵茫然和畏惧。

林默没有回答，他闭上眼睛，那豆大的混沌离火微微摇曳，似乎在极致地感知和计算着什么。

许久，他才重新睁开眼，抬起右骨指，指向某个方向。那里是荒原的深处，一片更加浓重的灰暗地带，隐约可见一些巨大嶙峋的阴影。

“那个方向。”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但更多的是决断，“那里的能量波动……似乎有一丝极微弱的、不同于此界死寂的‘有序’残留。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但值得一探。”

有序残留？在这种死寂的世界？

苏婉儿心中升起一丝好奇，但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惧。

“不能再休息一下吗？”她看着林默那依旧残破的身躯和自己疲惫的身体，小声请求道。

林默沉默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些滋滋作响的能量泄露点。

“一炷香。”他吐出三个字，然后不再说话，开始全力调动寂灭道种，加速修复己身，哪怕速度微乎其微。

苏婉儿也不敢怠慢，立刻盘膝坐下，努力调息，试图尽快恢复一丝力量。

狭窄、破损、充满焦糊味的控制大厅内，两人无言，各自争分夺秒地恢复着。只有能量泄露的滋滋声和金属冷却的噼啪声，以及裂缝外那死寂世界的风声，构成一幅诡异而紧张的画卷。

一炷香的时间，转瞬即逝。

林默率先站起身，虽然骨架依旧布满裂痕，但行动似乎顺畅了一些。他看向苏婉儿。

苏婉儿也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

林默不再多言，辨认了一下方向，率先向着舰体一侧巨大的撕裂口走去。

苏婉儿紧随其后。

当他们踏出星舰残骸，真正踩在那深灰色的、布满细碎尘埃和怪石的地面上时，一股难以形容的苍凉、死寂、空阔之感扑面而来。

天空是永恒的灰白色，没有云彩，没有太阳，只有一种弥漫的光。大地向四面八方延伸，看不到尽头，只有起伏的灰色荒原和远方扭曲的黑色山脉剪影。空气冰冷而稀薄，带着一股尘土和衰败的气息。

这里，仿佛是一切生命的终点。

苏婉儿下意识地靠近了林默一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抵御这片天地间无所不在的死寂和孤独。

林默没有理会她的小动作，只是抬头望了一眼那灰白色的天空，混沌离火般的眼眸微微眯起。

“跟紧。”

他吐出两个字，迈开步伐，向着那认定的方向，一步步走去。脚步落在灰色的尘埃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中，传出很远，很远。

希望那丝微弱的“有序”残留，不是另一个绝望的陷阱。

苏婉儿回头看了一眼那艘如同巨兽尸骸般瘫卧在后方的星舰残骸，又看了看前方那道虽然残破却依旧挺直的漆黑背影，咬了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这片灰色死域的荒原之中。